 *原创*《梦里花开》--那些过往的记忆
梦里花开
我想我还是喜欢秋天的.
无花果树上累累的果实,会让我忘记那不曾存在过的花朵.
我是一个表面上看上去很温和,却总是平静地讲着粗口的女孩子.有时执着,有时善变.纸船说:你的一半是水,一半是火;一半是天使,一半是魔鬼.我乐于听这样的评判,而事实上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供选择的.
纸船的名字是他自封的,他常说:一个人想成为鱼,是因为他害怕被触摸,想远离人群.而他可以漂浮在大海之上,又不会因为搁浅在岸上而丧生.然后露出因吸烟所至的黄牙齿,张狂的笑,很自得的样子.但我知道,纸船只是纸船,不是别的.我还知道,纸船是众人眼中的人渣.他经常翘课通宵的上网,在第二天的课堂上呼呼大睡.还自诩自己的翻墙技术日日见长,无人能敌.有时感叹:三年高中别的没学,倒是学会了飞檐走壁,象夜行侠一样,有英雄的豪迈感.
和纸船,鬼相识是因为在同一个画室.纸船经常嘴里叼着烟卷,带着很痞子的表情,无奈地画一个圆球.课间,粘着老师要给他画张肖像.老师开玩笑地说:画人物要抓特征,画你只要画两排牙齿,然后再涂上柠檬黄就可以了.他却说:是不是土黄更写实点.一个男生说:应该用熟褐.然后所有的同学都笑了.而角落里的那个男生,很投入地画一幅整开的素描:维纳斯和一盆干枯到毫无色彩的菊花.
别人喊他鬼.他从不象纸船那样和各种人杂乱的闹在一起,有着很落寞的表情,画画时让人觉得离他很远.我喜欢看他画画,在他周围有意无意的徘徊.从他的那张维纳斯可以看出,他的基础很好.
有天,纸船对鬼说,今天去喝点怎么样?然后拿出一个棒棒糖放进嘴里.
鬼说,不了,改天吧.后来纸船和他那几个所谓的哥们儿蜂拥而出,都是些很清涩的毛头小子,没有风雨的痕迹.
几天没有见到纸船,他好象总是那样,经常莫名其妙的消失几天.再见他却是右手缠着绷带,列着嘴笑,的确有历经百战的韧性.又和别人打架了,这似乎是他的必修课,隔段时间就必须温故一次.因为手的缘故,纸船很长时间内没有画画.他象是一只老鼠,在画室乱窜.那次,他拉着我对鬼说:这是自己人以后帮忙罩着点.鬼朝着我们笑笑,很干涩.
从那以后,鬼有时会找我聊天.我问鬼,怎么你画素描时,总是画画擦擦?鬼说那是在提炼.看到那组静物了吗?它本来是首诗,但你们的大多数都把它写成了散文,甚至是议论.
纸船再次拿起画笔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.那时已经开始头像写生.我做模特的那天,纸船画的意外的认真.可当我看画时不由的张大了嘴.画面上全是单线,一个三角形,底边上两个黑点.我 指着那个三角形问,这是什么?纸船回答的理直气壮:鼻子.那黑点呢?鼻孔啊.我说:纸船,我长的再不怎么养眼,你也不至于如此摧残我吧?他说: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,画别人连黑点都没有的.我几乎晕倒.
鬼仍是一贯的低调.他从来不画色彩.鬼对我说,在他很小的时候,在一次,把红桶和绿色的画夹用反了颜色之后,就再也不画色彩了.他还说,种子可以在下一个春天发芽,而他脑子里相关的记忆,却是一季生的植物,永眠在那个冬天.鬼喜欢朴树的<<那些花儿>>,但从不唱它.
我跟鬼说:鬼,我晚上总是和努力也睡不着,早上怎么挣扎也起不了床.做很奇怪的梦;累的要死.睡了也象在质问什么,比醒时还要清醒.我梦见一个男人在放风筝,而风筝的另一端是一个六,七岁的小男孩,在风中飘荡.我走过去问:人也能飞吗?他说：当然了,笨蛋.我说,哦。接着醒了.可醒后才想,即使我相信人是会飞的,不仍旧是傻子吗?我还梦见一个人脖子里栓着铁连,倒着上楼梯.还有一次是一条鱼生了很多的小狗.还有一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:我站在铁轨上,抱着一个很小的孩子,他很好看,我当时害怕极了,因为觉得 随时都有可能失去.我问鬼:你说,要是弗洛伊德爷爷要是活着的话,他回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?鬼说:你需要剖开皮肉凉晒骨头,辉子，你骨子里需要阳光.
我有时也在想.村上春树说:梦来自过去,而不是将来.你不会被所束缚,而梦会被你所束缚.也许真的是我的思想束缚了梦呢?
鬼送我一条鱼,是很高贵的纯黑色,有飘逸的尾巴.鱼缸放在画室,很晶莹.我精心养着它.
时间过的很快,一月份专业考试时,天已开始转暖.我开始背着画夹四处报名,很忙碌.临走时把喂鱼的事情托付给纸船.他很正式的行了个军礼说,请党放心,保证完成任务,万无一失.回来时,纸船说鱼死了.他有天晚上走之前,往鱼缸里放了很多的面包,想让鱼饱餐一顿,第二天却见鱼和面包一起漂浮在水面上.我说,算了.鬼站在一边,什么也没说.
纸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讨好似的给我买东西,请我吃饭,变的很小心.我对他说:真的没什么啊.他说,只要你愿意,让我做牛做马都行.我笑.
鬼说,再给你买一条吧.我说不用了.要学文化课,时间很紧,怕再饿死了,他说好.他又问,你考的怎么样?我说,就那样吧.
纸船开始趁我不备,在背后偷袭我.说:辉子,你经常灵魂出壳,四处游荡.这时我会很八卦的和他争辩,说什么身体是灵魂的居所，灵魂的出走是主观的,与肉体无关.就象一个房主在通常情况下对房客的活动无权干涉.什么我灵魂出壳，打击我的身体是不对的.这时,他会一脸惊讶.再说一句:什么逻辑呀,便不再吭声.我也想什么逻辑呀?大概说话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逻辑的,只要说出来就好了.
高考前的体质测试,查心脏的时候我被留下了.医生说我的心脏有问题.出去时学生围过来问,我什么也不想说.
碰见纸船,他问:辉子,怎么了?
我说:没什么,心脏出了点小故障.
真的没什么?
我急了:你大惊小怪什么呀!又死不了.绝症的话,我自然忘不了通知你.然后很潇洒地走了.
文化课学习很紧张,谁也顾不上了.在校园里偶尔见到谁,相互笑笑.
高考后的暑假,收到鬼送的东西:一幅画和一封信.
辉子:
这幅画送给你.你知道吗?在你进这个画室之前,那抹菊花是没有颜色的.后来我发现你是紫色的,很淡.你看这花,也象你一样,紫色的.
辉子,你要知道,相识有时只是为了彼此记得!
鬼
我看着维纳斯,眼睛开始泛潮,忍不住咽口水,象咽下溢出的思念一样.
大一上学期听说鬼结婚了.
在网上遇见纸船,他问:辉子,你到底在哪儿啊?
我说:具体还是大概?
具体!
电脑前.
那大概呢?
亚洲这块儿吧.
他说:那疙瘩挺远的.
我说:是啊.步行是得点时间.
后来没有鬼的消息.
纸船会经常留言给我说:辉子,我感冒了.辉子,我去医院挂号想咨询一下心脏病的情况,排了一上午,轮着时,医生正好下班了.辉子,老师说俺是中国的毕加索.辉子......
大二那年,纸船留言:辉子,我有了女朋友,她很象你,不过,比你温柔.从那以后,纸船的头像就成了灰色,再也没有跳动过.
大学毕业那年,见到高中的一个同学,她正领着一群孩子玩游戏.她指着一个卷发的小女孩说:辉子,那是囡囡,鬼的女儿.我笑笑,走过去说:喃喃乖啊,来,阿姨抱.她看看我,然后认生的哭了.
那晚做了一个梦,无花果树开了一树纷繁空灵的杏花,可醒来依旧是满枝头的果实.
只是,那美丽的杏花,它代表幸福吗?
[ 此贴被s腰s在2005-11-12 12:40重新编辑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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