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索索
小索索插画画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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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在找你们！
多 少 恨
————续张爱玲《多少恨》
码头上，人已走得差不多了，天已近黄昏，然而风依然是冷的，深秋的天看起来多是落寞，她大约就是属于深秋的那一类落寞罢。
她的黑风衣慷慨地罩着瘦俏的身子，浓浓的黑更添几许孤单，三十岁的女人可算老，古今答案总是变幻不定，她度过了三十个秋季了，眼睛仍然秀气着，不算年轻了，然而她总是一个好看的女人。
“应是这儿吧！”她喃喃地道，但随即又摇了摇头，“不像，莫非已经拆了么？”叹了口气，她转过身来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，一下了码头，便直接来到这儿，但是那像廉价王宫一样的电影院竞好似插了翅膀般飞走了，平空的出现了这么一排私人楼房来，她依旧往前走着，这时候路边一个小摊贩把她叫住：“客家，来尝尝汤圆吧！”她咋听之下不禁吓了一跳，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老妇人看着她，眼里有些乞怜的意味，转了视线，见她身畔摆着一张桌子，很旧但是也很干净，桌旁放着一个小火炉，上面摆着一个小锅，一个个又圆又白的汤圆在锅里放肆地跳跃欢腾着，这景象感染了她，她开始有些饿了起来，便坐了下来要了一碗。
半晌，那老妇人也找了个小板凳，在她身边坐了下来，和气地问：“夫人不是这儿的人吧？”听到“夫人”二字，她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，不长不短的五年，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年轻的虞家茵了，那么想必他也不再年轻了罢，“老爷”这个称呼对他来说终究名副其实了哩。
那老妇人见她不说话，倒有些尴尬了起来，正想搭讪着离开，虞家茵却把钱递了过来，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，或者她的心已经满满的了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句闲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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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太太从佣人手中接过电话,,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：“秀娟，我来上海了。”秀娟一听，叫了起来：“家茵？天哪！你在什么地方，快到家来，我们有５年不见了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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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茵脱下了黑大衣，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棉质旗袍，颜色素净，但质地却是极好，一见着了面，秀娟便拉着问长问短，好一阵才安静下来。
晚饭后，天已经近全黑了，家茵无聊地坐着。秀娟从后屋走了出来，手上牵着一个约十二、三岁的小女孩，家茵一下子呆了，这张小脸在梦中曾出现过多少次啊！“小蛮。”家茵喃喃地叫，小蛮像受惊的小鸟一样，缩在秀娟的身后，秀娟将她拉了出来，柔声道：“别怕别怕，小蛮，你不认识了吗？这是以前教你读书的先生啊！”小蛮看着家茵，眼神又似有些恍惚，惊恐却仍在，秀娟抱她坐好，哀声道：“本想早点给你说的，但是又怕你担心。”家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，脸上却仍然平静着：“怎么了？”秀娟挨着她坐下：“你去了厦门不久，宗豫便出了事，他的厂被人陷害，渐渐也就亏空了，背了一身债，偏巧他的太太又急着去了，可是那时候哪来那么多钱办丧事呢？这倒也罢了，可恶的是姚妈裹了家私跑了，那时小蛮的伤寒突然发作了，到处一团糟，病就被耽搁了，到了后来，小命是保住了，却变得痴痴傻傻的。”
家茵眉头皱了起来：“那么夏先生呢？”秀娟道：“唉！宗豫苦了几年，累了一身病，几个月前便住进医院了。”
家茵不说话了，只是定定的看着地面。秀娟突然握住了她的手：“家茵，你们就算不表明，我也是明了的，你应该去看看他，这么些年了，他口里不说，任谁都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！”
家茵看着她的眼睛，平静而坚定地道：“秀娟，你放心，五年前我决然的离开他，五年后回来，便已再决心跟着他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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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豫已睡着了，他确实苍老了不少，而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如此苍老却更惹人怜爱，家茵正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他，心里却一下下抽痛了起来。许久，宗豫的口动了一下，发出微弱的声音，家茵走近前去，才听清原是要喝水，家茵扶着他，将水杯凑到他的嘴边，眼睁睁地看着水流到他的口中。
宗豫重又睡下，眼虽闭着，但是脑中却清醒了起来，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起，他想知道，扶他喝水的那人是谁？
家茵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，突然间惊慌了起来，急急退到门边，便要走出去，宗豫有些急了，那脚步声似告诉他眼前这人就要离开这里了，他想说句什么话留住他，但张着口却就是发不出声音，这么一来家茵倒打消了离开的念头，重新走到了床边，深深地看着他，有着千言万语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顿了会，家茵终于说了句：“你好好养病罢！我会再来看你的”。
宗豫险些晕了过去，只觉胸口被重重一捶，这声音……这声音，是她吗？
无论这一切是不是真的，此刻他挣扎着要坐起来，只想要告诉她当初没有极力挽留她他是何等懊悔，然而酸软的手臂却没有顺从他的意愿，他对病魔再一次的憎恨起来，于是倒生出一股力量，支撑着嘶喊了一声：“家茵！”
于是家茵的眼泪就流了下来，她紧紧地握着宗豫消瘦的手指，泪水从她的手上滴进他的手心里，宗豫感受了那泪滴的滚烫，那是幸福团聚的温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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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豫的病奇迹般好了起来，宗豫的病好了后好象又变得年轻了，在家茵的资助下，他的厂又开始经营了起来，小蛮也不再那么怕生了，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，家茵带着她看了名医，终究也慢慢复原了。
家茵仍独身住着，无论宗豫如何请求，她也不改初衷，但她不是拒绝，她只是在等待，会有那么一天，她堂堂正正地走进去。
宗豫爱着家茵，但他并没有向她表白，他心里搁着一件事，这事不了，便什么事也不成。于是到了这天，当他收到一封来自南京的信后，便开始下定了决心。
已是傍晚，家茵打开家门，便看见宗豫在家，他的老习惯没改，仍用一个碟子当作烟灰盒，烟头渐渐多了起来，这一幕好生熟悉，仿佛几年前的某个夜晚也曾这样的出现过，家茵心里有些不安了起来，但仍笑着：“怎么了？” 宗豫有些踌躇：“我想给你说件事，但是我又怕……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怕！”家茵微笑道：“快说吧！有什么事呢？”脸上笑着，心里却害怕了起来。
宗豫修长的手指交在了一起，抬头苦笑了一下：“我知道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说这件事，但是如不说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真正的在一起，我实在不能再等待下去了！”他埋下头，深吸了一口气：“你知道这几年我过得很苦，那时候要不是有小蛮牵挂着我就真的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，而你……又没有任何的消息，我想我们之间恐怕就这样结束了，我整日只知道喝酒，就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，她姓吴。”说到这儿，宗豫停了下来看着家茵，只见她的脸白白的，像浮雕一样平静，宗豫便接了下去：“她那时候很有钱，帮我还了债，小蛮的病也多亏了她，当然了，那时候我真的不能不感激她，如果换成你，你必定也会感激的是吗？我没觉察她对我的感情已不仅仅是朋友间的感情了，后来有一次她喝醉了，把这一切告诉了我，但我不能接受她，因为我的心已被你充满了……家茵，你、你在听吗？”
“恩，后来怎么样了？”家茵仍平静地问。
宗豫道：“她很生气，很难过，开车走了，谁知车速太快出了车祸，从此不能站立了，家茵，你要相信我，你不相信我的话我简直就不能活了。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两个人，一个是你，另一个就是她了，她去了南京，这几日便要到上海来。” 宗豫将那封信递给了家茵，家茵认真地看了一遍，得知吴小姐处境很糟，她的钱用完了，亲戚将她赶了出来，现在想要来投奔宗豫。
家茵默然了，她知道她的梦终究还是不能实现，她爱着宗豫，然而上天就是要安排一个人挡在中间，五年前他有一个牵绊，五年后他依然有一个牵绊，她本来就是应该离开的，离开了就不应该回来的！
宗豫见她久久不说话，心一下就疼了起来，额头上陡然冒出了冷汗：“家茵，你不说话是生气了么，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表明我的心，我从来没有给吴小姐任何承诺，作为朋友我应该帮助她，但是仅此而已，你明白吗？”
家茵暗暗抽了口气，将信放进信封里：“宗豫，吴小姐对你……对你一片真心，很让我感动，我们应该帮助她的，这是应该的。”
宗豫道：“家茵，什么都可以，只要你别离开我，别离开我好吗？”
家茵笑了笑，将头埋了下去，轻声道：“别担心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！”
这件事过了几日，家茵一直淡淡的，很平静的样子，宗豫却很是担心，把她盯得紧紧的，生怕她再一次离开，家茵却显得很轻松，常常在宗豫家来来去去，并没有离去的意思，这样一来宗豫也慢慢放下心来。
这日清早，家茵如往常一样到了宗豫家，宗豫正在穿西服，家茵关上了门问：“今天她要来了吗？” 宗豫结着领带答应着，谁知领带却总是结不好，家茵便走了过去，拉开他的手，帮他结了起来，宗豫站直了身子，两人挨得很近，似乎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，家茵和宗豫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，家茵慌乱地问：“吴小姐的行李应该不多吧！要不要我也一起去呢？” 宗豫不说话，家茵便抬头看着他：“怎么了？” 宗豫忽然抱着她，紧紧地，似要揉进生命里，家茵吓了一跳，却并不挣扎，只静静地靠在他怀中，宗豫口气有些慌乱：“答应我，等我安顿好了她，我们就结婚，你说好不好，家茵，你一定一定要等我，就在这儿等我，我会尽快赶回来的，别走好吗？”
家茵紧紧地抱着他，眼帘低低地垂着：“你尽管放心，什么都会好好的，我也会好好的。” 宗豫深情地看着她，俯下头在她的额角轻轻地吻了一下，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家茵呆呆地看着关上的门，这一切恍然如梦，而梦中的人却还不想醒来。
家茵走到大厅里，小蛮正坐在沙发上，家茵走了过去搂着她道：“小蛮今天想做什么呢？”小蛮道：“我什么都不想，先生，你给我讲个故事好吗？”家茵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和一双手套：“这本书是给你的，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故事，小蛮可以看很久了。手套小蛮替我给爸爸好吗？”小蛮紧紧地抓着家茵的手：“先生，你要走了吗？我不要书，爸爸也不要手套，我们只要你！”家茵心中巨恸无比：“小蛮，听话，我不会走的，我还要教你读书呢？我会做你永远的先生啊！”小蛮歪着头想了会，点点头：“那么你不许骗我，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对吗？”家茵紧紧地抱着她，喃喃地道：“是的，是的！我不会离开的！”她抽了一口气，疼痛一下就袭了上来，泪水悄悄地滑落在小蛮的头发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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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茵提着行李箱，像来时一样，缓缓地走向了码头。
就这样离开了，就像没有回来一样。
天气骤然更凉了，秋意浓得仿佛就要凝固了起来，树上残留的叶子经不起风的吹动，摇摇晃晃地飘了下来，一片，一片，又一片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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嘿嘿!总有一天什么都会好起来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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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楼 主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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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ed:2005-04-06 14:52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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